跟父母用完午饭,大哥和妹妹今天都有事,还没回府。李玉泽一路上路途奔波,虽然身体勉强还撑得住,精神早就疲惫得不行了。
母亲看出了他的疲惫,心疼自家儿子,一家三口用完午饭过后,就赶紧催李玉泽去休息。李玉泽点点头,觉得自己这会儿撑着精神和父母亲说话也没多大意义,毕竟来日方长,多得是和家人谈心的时间。他于是用完饭就搁下了碗筷,由福伯领着去他原来的房间休息。
玄铁骑的行军速度,李玉泽一路上都通过书信往来告知了家里。福伯以及好几个从小就照顾李玉泽的下人知道他要回来,都高兴坏了,从李玉泽进了濯京边界,就开始给二少爷收拾他从小住的房间。
福伯替李玉泽推开门,房间里干干净净的,虽然好几年没人住过,仍旧被打扫地一尘不染。屋内飘着一股好闻的香薰味,却并不浓郁,淡淡的,闻起来很舒服。
李玉泽从小便不喜欢那些过于香的香料。李玉泽小的时候鼻子不太好,一闻到那些浓郁的香料,鼻腔便会起痒意,有时还会带得头晕脑胀。幸好李夫人性子淡雅,平时也不常用什么浓郁的香料。
只是小时候李玉泽的远方表姨曾从雀州来探望他们,那地儿的人最擅长制香用香。李玉泽这表姨入乡随俗,穿得大红大紫,香料也是极其大胆浓郁的,弄得她在李府呆了多少天,李玉泽就难受了多少天。
不过眼下自己房间里这香味倒是沁人。李玉泽用力嗅了嗅,也只有舒服的感觉,并不见难受。他觉得新奇,更觉得惊喜,于是转头问福伯道:“福伯,这是哪里来的好东西?味道竟这般好!连我这闻不得许多香料的人,也觉得舒适宜人得很。”
福伯见他喜欢,自然也是高兴:“回少爷的话,这是方大人前些日子来府上,特地交给夫人的。说是最近入春了,天热了起来,用这种淡淡的香料最好,之前府上的那些香料,大多过于浓郁了,这个时候闻着,心里容易烦躁。”
竟然是子澜?这件事情,方宜民从未在给他寄的信里提到过。李玉泽心里一动,喃喃道:“子澜一向是有心的。”
福伯也笑着点点头:“是啊,最近夫人和小姐烧着这种香,晚上睡觉都安稳不少呢。听小姐提起过,她对这香料好奇,后来特地请人研究过。这香料里面含了兰花,薄荷和紫苏叶,又经过好几道工序处理,对于长期奔波劳神的人来说,是最合适的——方大人真是有心了。”
李玉泽也想到这里,忍不住扶额。他真的不敢猜想方宜民还背着他做了多少这样的事情,只好叹了口气,道:“又让他费心了……罢了,这香母亲和梓潼用得好就行。等我回头见了他,再想想给他什么好东西做补偿便是。”
陈福领着李玉泽进了门,打开镂空的熏香顶盖,用夹子捻出了里面的一点香料,放进下面的抽屉里。
他转头对李玉泽解释道:“少爷回来之前,夫人特地命我们用这种熏香给少爷熏熏屋子。今日少爷正好回来了,夫人吩咐过,香料就不必再添那么多。少爷鼻子不好,闻多了晚上怕是不好睡。”
李玉泽失笑道:“母亲也是细心。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现在哪里还有那么金贵?”
李玉泽这话说得是实话。这些年他在北地,别说睡漏风帐篷,吃干粮,被羌人围困在澜山关的时候,就连凿冰喝冰水这种事情都干了。现在的他,早已不是以前哪个,连磕着碰着都要哼上几天的小从羿了。
他这话说的坦然,说得毫无芥蒂,福伯听着却并不好受。他伸出干瘪的手,紧紧拉过李玉泽的。老人这辈子也是吃了很多苦,虽然现在在李府当管家,也不用再做粗活,可指腹上的老茧和裂纹还是没有消退。
李玉泽的手指上也全是握剑拉弓留下的厚茧。福伯摩挲着这些,慢慢地说:“少爷在外面,四处征战,朔北天寒地冻的,自然是吃苦了……”
李玉泽的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话。老人继续道:“但是福伯希望你回家了,还是能做李家金贵的二少爷。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操心,就这么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好吗?”
老人的话说得极其诚恳,一字一句皆是肺腑之言。他已经上了年纪,有些浑浊的眼睛就这么盯着李玉泽,非常专注,目光里又满是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