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时,初念从马车中偷溜出去,其余众人忙着打斗,竟一时无人留意。她成功潜入等身高的草丛中,悄无声息地远离了现场。
自然不能再走大路,她专挑僻静无人的山野小道,疾走一刻钟左右,才发现不远处有一户人家,门口竹竿上晾晒着一身青色男装,她摸出两个大钱放下,趁无人注意,将那衣物捞走,寻到一处无人的溪边套在身上。再从包裹中取出一张材质古怪的柔软面具,用药水均匀涂抹一层之后敷在脸上,如瀑青丝放下,用手指梳理成男子发髻的样式,用布条与树枝固定在头顶。
再转身时,已是一名面目平平无奇,落入人群也不会惹人注意的普通少年。
初念已经计划好,待将山梅县的诸事处理完毕,她便会设法去京城。并不是要去投奔父亲和那个令人窒息的家族,而是去寻找师父。至于找到之后要怎么办,她还没想好,总之她想守在他身边,一时一刻也不分离。
为了这个愿望,她闲暇时间便开始采买、制作各种可能派得上用场的物件,这个用于易容的面具,也是前不久才制成的。
她本没打算这么快就用上。
那个县令刘武进,包括前世那些对姜家落井下石的诸人,初念并没有准备什么先发制人的招式。虽然他们前世恶事做尽,但今生只要不来招惹她,她可以当作没那回事发生。
毕竟这世道早就乱了,天底下恶人那么多,难不成要见一个杀一个?
就算是她自己,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然而,当她认出那个斜眼衙役,得知刘武进竟然在她如此深居简出避免麻烦的情况下,还要找上门来,心中到底还是没忍住燃起一簇怒火。
一个两个,都当她是泥塑的不成?远居京城的那位贵夫人,她暂且没那么长的手去收拾她,近在眼皮子底下的刘县令,难道还要再一次任他欺凌?
若是这点儿事她都不能解决,而是等着旁人或能够或不能的解救,她重活一次又有什么意思?
改头换面的初念不再遮掩行迹,落落大方地迈上了官道。
她脚程很快,疾速奔走时不由暗生感慨,活着真好,年轻真好,能够健健康康、能走能跑能跳,真的很好!十多年后的她,因被人暗算,徒有一身好医术,并有天纵奇才的师父在侧精心调理,每日也不过苟延残喘,抱着一副残破身体徒劳等死罢了。
那时的她,偶尔也会妄想着,若是能有一副健全的身子,与师父远走天涯,能有多好?
这次进京若是遇见师父,不管是好言相劝,还是坑蒙拐骗,都把他带走吧!初念这般想着,被刘武进挑衅的怒火也熄灭了不少,暗沉面具下的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笑意。
进了县城之后,初念暗自留意,确定并无人跟踪自己,便兜兜转转来到县衙附近,寻找前世姜承志闯县衙时所说的那棵老槐树。
果不其然,在那座占地两条街、格外富丽堂皇的宅邸周围转悠了几圈,初念总算在靠近倒座房那段不起眼的围墙边,发现了那棵老槐树,一根粗壮树杈伸出半截在墙外,露出了不少枝叶。
县令的宅邸围墙很高,且周围没有任何攀附之物,对寻常人来说,是很难翻越的。但对于习惯在悬崖峭壁之间行走的姜家人来说,却不在话下。初念回头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便稍退几步,借助一段小跑,如灵巧的猫儿般纵身一跃,细瘦手腕轻巧地搭上壁沿,长腿轻轻一荡,便翻身上了围墙,顺势隐身在枝叶茂密的槐树枝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