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府消息多人脉广,江湖上有点风吹草动都能知道,几个月以来江芷李秾在外干了什么事作了什么妖东方俊杰多少都能知晓一点,比如今儿个在敬亭山当上武林盟主了,明儿个在庐州把白虎堂堂主宰了,说书似的,透着股奇异的不真切感。
有人把这俩说作是英雄,李大夫却只关心他俩有没有好好吃饭。
李决明伸手,用小铲子把一株嫩绿嫩绿的止血草从土里剜了出来。
止血草爱往田野间长,眼下天气一天比一天发凉了,需得多摘些晾上留着冬日里用。临安的冬天算不得多冷,但离四季如春还差些距离,可怜了这些离了热乎气就活不了的小东西。
采了几株起来捶捶腰,抬眼本想看看江盼宁去哪撒欢了,没想到正对上几个在田间收瓜果的几个中年妇人。
那几人老早就发现他了,见他专心采药就没打搅他,如今看他直起腰,其中一人扬声便喊道:“李大夫要甜瓜吗?新鲜着呢!”
他笑着摆摆手,对方却挑了几个好的送到他面前来,连连道:“拿着吧拿着吧,我留几个给我家月姐儿当花瓜就成,剩下的吃不了又坏,今日乞巧节你们爷俩不待在家炸果子,出来采什么药哇?”
李决明便笑道:“这是姑娘们的节日,我们跟着凑什么热闹。”
妇人含笑嗔了他一眼:“再是姑娘们的节日,我们也该跟着欢喜欢喜才是,否则这日子过得多没盼头?等会回去晌午别慌烧饭,等着我去给二小子送碗巧芽汤。”
“二小子”是左邻右坊对江盼宁的称呼,当初江芷一出现人人都知道他有个姐,“宁哥儿”直接变成“二小子”,仿佛一夜统一口径,商量都不带商量的。
李决明不好拂人心意,便将几个瓜接过来,神色顿了顿像是想起来什么道:“对了……”
妇人笑:“我知道李大夫想说什么,你肯定是担心十二楼里那个林姑娘到了节日形单影只怪可怜,便想让我家丫头带上她上街活动活动,对吧?”
李大夫点点头,叹气道:“那也是个可怜孩子。”
昔日林婉婉到临安的第一件事就是探望李决明,既给江芷李秾他们报平安,也将自己的出身来历说了一遍。在她看来,江李两个是她十分重要的朋友,没有到了朋友老家却不去看望人家里长辈的道理,顺便瞧瞧那个让江芷时常挂在口头上的小崽子长什么样。
哦,呲牙咧嘴急狗一样。
雨后空气清爽,妇人揉了揉鼻子道:“这事你就放一万个心吧,莫要你提,我们这些街坊都会记挂林姑娘的,说起来那丫头也是真的有情有义,谁能想到她放着衙门安排的好住处不要,铁了心要搬进死了人的十二楼呢。其实对于房子来说有人搬进去住是好事,总不能一直空在那,长此以往半点人气没有,非得成鬼宅不可。但她胆子也是真的大啊,宅子里头也没多安排几个人,就带着俩小丫鬟住进去,幸亏有衙门的人日夜把守,不然我都替她瘆得慌。”
李大夫听着这些话,回忆起林婉婉说自己要搬进十二楼居住时的决绝神情,所能回应妇人的只有一种类似担忧的沉默。
说会话的功夫早上时光都要过去了,妇人被其他人一招呼,抱着瓜回家准备给闺女做“巧果”,走时再三叮嘱晌午别急着做饭,等着她过去送汤。
另外望着手里的瓜感慨了句:“现在摘其实是差些火候的,等到八月十五时摘才是最好,淌出的蜜都能引来一群蜜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