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熹微,雾气浓厚,处于城郊交界的小路上人迹稀少,要下地的农人估摸这会儿才起床,四面八方只能听到叽叽喳喳的鸟叫。
馄饨摊的老伯还在忙着把昨日夜里包的馄饨分份摆好,摊子里里外外全靠他一人打点,提前拾掇拾掇,省的客人一多手忙脚乱。
“姑娘,觉得口味怎么样啊?”老人家忙完手头活计,坐下喝茶时瞅见今日的第一位客人,语气不自觉便有些慈爱。
这客人的年纪不大,看着十三四岁上下,虽说在南梁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但她长得实在乖,让人见了就想当成孩子对待,大人世界的那一套便不忍心往她身上用。
早风凉爽,一丝丝吹干了女孩被汗浸湿的鬓发。
江芷呼噜噜将碗里馄饨咽完,碗一放脸一抬,露出一双比清晨露珠还要明亮的眼睛。
她伸出一小点舌尖舔了下嘴角的汤汁,很是意犹未尽道:“好吃是好吃,但分量太少了,我吃的不过瘾。”
听她这样说,老人家笑了两声道:“想必姑娘不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江南一脉的馄饨讲究个馅鲜皮薄,既然吃的是个“鲜”字,那用料自然就不能多只能少,否则鲜过头就成‘腻’了。”
江芷一点头:“我的确不是南方人。”
十二楼老家在汴京,“三寸钉”把她拐去的山在南北交界,要不是因为北方沦陷十二楼南迁,估计她这辈子也跟南边天下没什么交集。
“那便是了,吃惯北方馄饨的人再吃南方馄饨大都难免觉得寡味。”民以食为天天以人为本,提到吃的,老人家便忍不住絮叨,“过去小老儿也曾多次北上游历,那边的人个儿高,菜的分量也是咱这的两倍不止,一碗馄饨半碗馅,皮子厚肥肉多,一口下去嘴里全是猪油香,开始觉得痛快,多吃就容易腻味,可若配上颗泡的碧莹莹的腊八蒜,啧啧啧,那是真真的山珍海味也不换。”
想必术业有专攻,卖馄饨老伯形容起美味来比说书先生还惟妙惟肖,听得江芷忍不住一咽口水道:“劳烦您再给我下一碗,”说完扭头望了眼悠长来路,又改口,“两碗吧。”
老人家乐呵呵放下茶碗:“好好好,年轻人就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奔波,‘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姑娘好好长大,日后再替小老儿去吃上一吃北方的大馅馄饨吧。”
江芷一怔,莫名沉默。
这话算不得多有深意,只是细品之下尝出其中有些难咽的苦味。
活到六七老十的人大多在童年经历了瑞丰皇帝之父贤仁宗创下的“宣和之治”,等到青年,瑞丰帝登基,又经历了大肆征税朝不保夕,再到中年,女贞铁骑直指京师家破国亡,乱世中身如浮萍飘于汪洋大海数十载,好不容易等到南梁在元安帝的治理下逐渐恢复生机,再回首,已直暮年。
而北方,也随着裴举将军的死,再无收复希望。
皮薄馅少的小馄饨在滚烫的面汤中翻滚几下,等到面皮剔透肉馅呈粉色,便是熟了。
她从老伯手里接过碗,吹吹热气拿勺子刚要舀起一只,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凄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