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露水顺着峭壁蜿蜒而下,准确无误砸在了李秾的眉心。
冰冰凉凉的,没什么杀伤力,却好比用一根利针朝着眉骨刺了进去,以一种强制性的手段把他漂浮在识海里的三魂七魄全给聚了起来,终于让他在昏迷近十个时辰后,缓缓睁开眼睛。
天上,皓月当空。
首先是强烈的眩晕感铺天盖地袭来,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坠入了山崖,现在所在的位置应是山崖底下,而看周围漆黑的环境,如今该是半夜了。
等头脑清醒了,紧接着就是四肢百骸的剧痛不断刺激他的神经,他记得自己坠崖途中抓了好几棵树作缓冲,否则现在早该尸骨无存。
可即便活着又能怎样呢,他给他爹打了那么多年的下手,都不必察看伤势,仅仅从呼吸间钻心的痛就能知道眼下他五脏六腑全碎了,咽气只是时间问题而已,那几棵树不过延缓了他的死亡时间,没能真救他的命。
李秾手抓岩壁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呼吸小心翼翼,用力一点都疼到窒息。
坐着打量一会,他发现悬崖底下其实算是开阔,就是地方阴冷,草木并不十分茂盛。
这给了李秾不小的打击,草木稀疏说明附近水源少,而他十个时辰水米未进,嘴唇早已干裂,鼻尖都能闻到一股血腥的铁锈味。
他把剑立在地上,人又依靠着剑站起来,在自己躺的周围收集了几滴露水饮用,短暂缓解了口中的灼热,但更严重的焦渴感也随之到来,几乎摧毁人的神志。
李秾拼命吞了下喉咙,拖着疼到麻木的躯体朝不远处灌木丛走去。途中踩了不小于三具尸体的枯骨,可见这世间不止他一个倒霉鬼。
灌木上结着一种指甲盖大小圆卜隆冬的小果子,夜里看不清是什么颜色,也从没在外面见过类似模样的,但地上有不少被野兔啃食过的残渣,估计没毒。
李秾摘了几个丢进嘴里,嚼起来所幸口感酸甜水分不小,足够支撑他坚持一段时间。
这悬崖底下三面环山,里面的难出去外面的难进来,他想趁自己还有口气,尝试寻找出去的捷径。因为此刻他一闭眼,眼里就是江芷最后悲痛欲绝的表情。
明知不可能,但他还是很想再看看她。
摘了几把果子揣着,李秾朝远处的山脚走去,步伐迈出几步逐渐停住,又掉过头回到峭壁底下,踉跄着用剑刨出几个浅坑,把饱经风吹日晒的骨头放进去埋好,然后才重新出发。
这边的山跟外面的山比只能算个小山包,但多的是荆棘石头,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放眼望去山上山下全是白森森的石头,幽灵似的飘在漆黑的山上。
好在今晚月色不错,起码能让他看清什么是什么。
好不容易找到个稍微好走些的小径,他走了没几步,便听到周围有窸窣的嘈杂声,像有个人在草丛里迅速走动似的。不过李秾还没疯到会觉得这里除了自己还有第二个人,他就只是稍微思忖了一下,加上埋骨头时发现上面遭啃咬的痕迹,一颗心立刻沉了下去,扭头一望,正好对上双绿油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