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银蓝交错的流云从天际垂落,梅瑞娅涉过又乱又杂的苇叶,终于踏上平地。她远远看着矮灰的岩石后冒尖的房屋顶,一路上紧皱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

    但这可不是该放松的时候,梅瑞娅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跺了跺脚,把毡靴上的沼泥统统蹭回紧实的地面。

    见路边立着块石碑,她卷起一片宽大的苇叶拂去灰尘,就见“特瓦罗斯特”几个入木三分的大字立于其上,和情报里说的一模一样。

    显然,此行的目的地终于肯现出原身,这也意味着无论此行结果如何,梅瑞娅都能在这个被唤作奇迹小镇的地方好好休整。头一次出远门,却一口气跋涉了五个月的年轻魔女心神一宽,恨不得立刻找张松软的大床睡个昏天黑地。

    但那块不知年岁的石碑还静静立在那里,梅瑞娅想到花了十枚金币才探听来的线索,迟疑了一瞬,到底还是拿出提前备好的能够遮掩气息的坠子,又把“不光明”的行李一股脑儿塞进与外界隔绝的夹袋内。

    做完这一切,她小心往前进了一步,踏进了石碑线内的区域。

    原先距离她百十来米的镇子仿佛眨眼间往她的方位移了一大步,最近的距离她只剩十多米。

    梅瑞娅惊奇地停在原地,就在跨过石碑的那一刻,她仿佛经过了一道屏障。在压迫力袭来之前,平平无奇的石头坠子上钻出一团朦胧的白色雾气,随后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只有无声伫立的石碑,萋萋挥动的荒草和不远处颜色鲜亮的屋子在冷冷的空气中陪伴着她。

    真奇怪。梅瑞娅轻轻拨弄了两下坠子,它质感粗粝,模样也寻常,要说哪里不一样,可能也就颜色不是普通的灰褐色,而是钴蓝。她无暇思考太多,把坠子掩进袖口,放下袖子就继续大步往前迈。

    天色渐深,梅瑞娅心心相念着一张可以伸懒腰的大床,苇草蹭在身上的地方还痒痒的,这让她加快速度,一口气往前赶。待赶到镇边的第一户人家,她在墙边放缓了脚步。

    特瓦罗斯特小镇的入口处竟是一家小酒馆,既没竖旗子也没摆木匾,孤零零地伫立在那儿。要不是梅瑞娅在门外嗅到酒香,恐怕她稀里糊涂地就错过了。

    任何游记上都会写:“不要放过你路过的任何一处酒家,它们都是最好的收集消息的地点。”

    梅瑞娅思及此,毫不犹豫地踏过门扉往里走,还没走进去却听到一声脆津津的疑问。

    那个声音有点耳熟,他在问:“那么,这里果真很少来人吗?”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很快接上了他:“是的,孩子。整个季度只有你和你旁边的先生来到这里,可能因为冬天快来了吧——噢,看来现在我们又多了位客人。”

    小酒馆的地方极小,只松松垮垮摆了两三套桌椅。左侧立着占了一整面墙的木质柜子,柜子上面摆着无数只东横西斜的酒瓶子,由此可见此店老板是个不很讲究的人。

    高高低低的酒瓶子中间或插着不知名的新鲜花草,上面滚着湿润的水珠——梅瑞娅极其怀疑它们刚刚被从泥地里□□。整个吧台呈半圆形,外圈放了三四个凳子,有种舒适的惬意。

    一个老头坐在半圆的中心冲她微笑,旁边是一盏燃着的玻璃焰光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