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一片寂静,伊凡勒斯子爵在说出自己最后的言语后便低垂下脑袋,陷入死亡的长眠中,只是肢体仍在发出轻微的抽搐,泛黑的血液从脸上滴落。
“对不起教官,”被盖尔博德带进芬布雷堡的不速之客,瑞文斯顿曾经的女王储厄休拉·格雷戈里绕过书桌,在尸体前蹲下,伸出手,细致地整理老人凌乱的白发,同时以手绢抹去他五官间的污血,“但您要知道,我始终都很感激当初您在凛鸦城为我的继承权据理力争,但是和平并不是袒护厄尔多从我手中窃取王位的借口,还有弗罗斯特·亚历克西斯也要为他在芬布雷堡屠杀的猎鹰骑士付出代价。”
伊凡勒斯子爵只是圆睁自己毫无生气的双眼,愤怒与失望的神情被僵死的肌肉永远地定格。厄休拉不再说话,只是专心致志地整理老人的遗容。
一个男人走进书房,铠甲上沾染了很重的血污。他先是看了眼伊凡勒斯子爵的尸体:“不愧是北境最后一头猎鹰,就算死去,生前的威仪依旧不曾减弱。女士,”他看向厄休拉,“芬布雷堡已经落入我们的掌控之中了。”
“很好。盖尔博德,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芬布雷堡的领主。同时我以瑞文斯顿统治者的名义,恢复你被伪王剥夺的伯爵头衔。”厄休拉站起身,平淡地下令,“后续的事情你知道怎么做吧?”
“是的,陛下。”盖尔博德说,他蹲到伊凡勒斯子爵身旁,想要从父亲的遗体上取下右手拇指上的家族徽戒。但是徽戒套得极紧,几乎与嵌在血肉之中无异。盖尔博德费力拉扯了半天也不曾挪动分毫。旁边的男人看得不耐烦,拔出佩剑,将盖尔博德推开,将尸体的手掌整个剁下,用力踩了几脚,碾开筋骨,随后以剑尖挑下徽戒,端举到眼前。“老家伙的骨头还挺硬,把我的剑刃崩了个口子出来。”男人将徽戒丢到盖尔博德怀里,“不用谢我,伯爵大人。不过我想,你很快就会被成为侯爵大人了。”
盖尔博德将徽戒套到自己手上,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手抚摸脸上的血污,那是伊凡勒斯子爵喷到他脸上的,“这些血会有毒性吗?”
“我怎么知道?”男人不耐烦地回答,“毒药又不是我做的,我怎么可能会对毒性有所了解?你现在不还没死吗?”
“保险起见,给我解药。”盖尔博德朝男人伸出手。
“随便你。如果你的父亲答应得痛快些,这些解药也就是给他的,不过给你也没差。”男人在怀里摸索了半天,砸了一个小包裹过去,“喏,跟温酒更配哦。”
盖尔博德向厄休拉施了一礼,沉默地走出书房。男人鄙夷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女士,这个人是靠不住的。他的能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
“我当然知道。”厄休拉平淡地说,“但谁让伊凡勒斯家族只剩下盖尔博德这个独苗了呢?芬布雷堡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没必要在这里继续耽搁。鲍里斯,该轮到你回去叙旧了。”
“我还是很想念在波因布鲁的那段时光的。”名为鲍里斯的男人“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也不知道达哈尔能不能应付得来黑矛骑士团的事务。”
“你怎么整顿黑矛骑士团,是你的事情,但是记住一点,尽量不要让王立学院受到太多的破坏。”
“明白,我的女士,我清楚‘尽量’的分寸,也知道‘尽量’的底线。我会妥善处理的。”鲍里斯朝厄休拉敬了一个军礼,“您大可在申得弗安心等待。”他潇洒地转身离去。
“对了,”厄休拉叫住他,“我听说我的侄子正在王立学院学习,先留他一条命。”
“遵命,女士。您的意愿便是我的使命。”
书房中只剩下厄休拉一人,她打了个手势,几名军士进来将伊凡勒斯子爵的尸体搬走,而她站回书桌前,在雪盘上重新布局。于是发生萨里昂与帝国间的卡林德恩血战被翻卷的雪堆重重掩埋,瑞文斯顿全境转而显现。凛鸦城、申得弗、瑞恩、波因布鲁四大重镇,以及若干堡垒与据点尽皆被蓝与黑的旗帜交替占据。最大的蓝旗位于申得弗,而最大的黑旗位于凛鸦城。厄休拉居高临下地俯视雪盘,视线巡弋在凛鸦城与瑞恩之间。
“亲爱的弟弟,身为君主,这十八年你都在统治些什么?阿拉里克家族仍然掌握着北境的大部分财富,亚历克西斯家族则是在军事上大权独断。我很好奇你究竟是瑞文斯顿的统治者,还只是一介凛鸦城的领主?没事,你现在学还来得及。我现在回来,就是要给你树立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