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现出了一片灰白,黎明将至。太守府的西花园发出一声轰隆巨响,房屋全部倒塌了。朦朦雨丝中,火势慢慢熄灭了。
崔悯背负着手孤单的站在小路尽头,眺望着两处。一处是虚掩住的偏门,一处是稀疏的树林。两个女子都消失了,仿佛消失在不同的选择处境。
院落的门大开了,前呼后拥得涌进了一群人。领头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穿黑冕袍戴金冠的年青官员。正是北疆梁王朱原显。侍卫们打着伞护卫着他追到了此处。小藩王走进了厨房偏院,抬手止住了侍卫们,凤景仪许规等人的面色也阴沉下来。
梁王朱原显英俊的脸孔扬起,黑眼睛放光,讶然得盯着小路尽头的白衣美少年。又是意外又是了然的笑了:“崔悯!是你?你回来了?”
年青藩王转头望着满园飘零的雨丝、泥泞的地面、小路上繁杂的脚印和血迹。面色变了几变,随即放缓了面部表情,放低声音,轻柔地笑了:“崔兄,公主在哪儿?她诈死逃走了是不是?你挡住的厨房偏门正是公主逃跑的路?呵呵,上次你在荀园芙蓉池挡我一次,这次又想再挡我一次。还是为了女人?你怎么总是为了女人拼命。看来,老天爷不让我们做朋友啊!”
庭院里,细雨初歇,天空渐渐发白,人们的身形、面容和神情都从黑黝黝的夜色里显现出来。他们屹立在道路两头注视着对方。崔悯神色如常地道:“是,崔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令殿下意外了。公主的去向我知道,但不打算告诉你。她逃走就逃走了吧!抛弃公主身份,也就不便再用公主的职责去要求她了。现在的她只是个普通人,与情与理,藩王都不该再让她为国牺牲了。原本把一国安危寄托在一个弱女子身上就不公平。至于后事,大家想别的解决方法吧。”
他面容冷峻,浑身戒备得说:“如果藩王不允许,崔悯就只好舍命挡住你们了。我与梁王殿下动手也不是头次,那就让我们以刀剑见结果吧。崔悯如果输了死了就任由梁王搜捕她。”
年青藩王蹙起长眉,面色阴沉如水,右手下意识得紧紧握着龙泉宝剑的剑柄,几乎要暴怒发作了。但是他的眼睛扫视着对手,心里隐隐有种忌惮感。他面孔忽青忽白的,忽然大喝一声:“都出去!”
“是。”侍卫们立刻施礼退出了庭院,凤景仪担心地望望他们,但看到梁王铁青的脸也退出去了。
清晨的风沙沙沙响着,吹拂着人们的衣裳发冠,高高院墙旁只剩余了两个人。小梁王朱原显强压住怒火,向崔悯说道:“崔悯,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我一直都很欣赏你。我们俩不是非得做敌人的。虽然有过冲突,我还慢希望和你做个朋友。所以我想跟你谈判。”
“我很欣赏你们父子。在这个凶险的朝廷人世间,只靠着自己的本事努力得爬上了权力最高峰。我很欣赏你,如果你投靠我,我们以往的旧仇,密谋撤藩或对我不恭等等都既往不咎!我将来若得了天下,你就是我的开国元勋!内阁大臣、封疆大吏等官职随便你挑。”他面色阴郁,话语傲慢:“我比起你们父子投靠的元熹帝,更强大更有前途更是明君!你好好考虑一下怎么取舍。”
崔悯漠然摇头,不为他的诱惑所动:“京城的那位能力不如你,却也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大明驱逐元人稳住江山才百年,你不该有争夺天下的非份之想。我也不会帮你篡位。”
朱原显勃然大怒,猛得挥剑,砍断了身旁一口碗口粗的小树:“少废话!都是朱姓皇室的后代子孙,说什么篡位不篡位?!九五至尊的皇位有德者居之。我们父子在北疆浴血奋战,挡住了蒙古人铁蹄,为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是整个大明朝的功臣!那个懦弱无能的昏君凭什么对我们家猜疑、嫉妒、要撤藩!甚至不惜卖国卖公主的去安抚鞑靼国也要剿灭我父子?我们就该等着被他撤藩杀头?”
崔悯心中长叹。这笔朱姓皇室的内部恩仇账是越算越糊涂,他无意掺和进朱姓子孙的皇位之争。他微微摇头道:“崔悯深受皇上大恩,无论你以什么高官厚禄引诱,我都不会背叛皇上转投梁王。请殿下死心吧。”
朱原显毫不意外地放声大笑了,笑得讽刺极了。半响他止住笑声,阴侧侧地说道:“如果我开出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呢?”
“——冠军侯。”
崔悯猛然得脸色大变。他大惊失色,后退一步,身体都微微打晃了。
小梁王黑眼睛放光,挑起长眉盯着他冷笑了:“二品的锦衣卫指挥使算什么。我要封你做冠军侯,你祖父崔盈曾做过的‘冠军侯’。”
崔悯的脸霎时间失去了血色,变成了一片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