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敏心确信无疑,可也不敢问。擦掉眼泪,陷入回忆中,尽量平静地说起那段往事。
“我很小的时候,找不到吃的,饿晕在路上了。那天的雪很大,我躺了一会儿,就被雪埋了起来。很奇怪,我明明睁着眼睛,看得见东西,却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一切都是白色的,什么感觉也没有,甚至也不觉得冷。
“这个时候,有人把我从雪堆里挖出来,用嘴含化了雪喂我喝下,给我东西吃。他的手很凉,背很窄,身体也不比雪地温暖多少,但他背着我,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风雪中,我觉得我活过来了。那天我有了名字,有了生日,也有了最大的依靠。
“康哥从哪里来的,我没问过他,为什么要捡走我这个拖油瓶,我也不知道。可能他也跟我一样,想要个相依为命的人吧?他什么都会,跟他在一起的日子虽然穷苦,但我很开心。可现在回想起来,他开心么?要在雪连养活我们两个小流魂,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去做,而且他不甘心,他想法很多的。
“我记得他好像,十二岁的时候就有灵子源流了,一边求生一边偷学各路术法,想要出人头地,让我们过上好日子。但越是这样,生活反而更加艰难,直到八六年皖州灾荒,死了好多人,我也生病了。自那以后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就记得康哥带着我到雪连城领官府的救济粮,饿昏了头的暴民把我们冲散……至少我记忆里是这样。”
听到此处,明城凌志才问:“那这回潇康怎么说?”
“他说是我不告而别!”玫敏心大声说着,尽力回想,脑袋一阵钝痛,“他没有理由骗我,但我肯定忘了什么事,因为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绝对不会主动离开他的!我有一种感觉,很奇怪,好像脑袋已经忘了,身体却还记得——被暴民踩压,快被踩死的时候又被康哥抱起来了。我记得那个触感,但我现在根本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
明城凌志宽慰道:“想不起来肯定事出有因,不必强求,子明会帮你。”
玫敏心只能慌乱地应道:“嗯。”
明城凌志的兴致也不太高,接着道:“也正是八六年九月,潇康入伍长城。那时饥荒仍在继续,是人口流动最混乱的时节,你们俩又都是流魂,想查清楚当年他经历了什么,怕也难了。”
玫敏心一听这话,终于抬起眼睛问道:“您为什么怀疑他?”
明城凌志讳莫如深。
玫敏心眼中满含悲伤,好像被骗了似的委屈,但很快掩饰过去……她会配合的。
明城凌志不再问,给她倒了杯茶。两人于沉默中对饮,天上的乌云悄然堆积,闷热的湿气积攒着,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了下来,后来的日子也如在泥泞之中。
玫敏心卸下了猎虚营的职务,直接住到了技术局去,配合金子明的一切安排。她躺入仪器和法阵中,技师们走来走去一顿操作,让她睡了过去,然后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就像与潇康初遇的那日,麻木地躺在雪地里一般安详。
一个月后,明城凌志把蒲瑾叫过来了。
“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蒲瑾十根手指头悬在玫敏心脑袋上晃动着,脸上也看不出喜怒,只是说话的语气暴露了情绪。
明城凌志闷闷不乐地说:“通知你什么?敏心和潇康是旧识,这点事能说明什么东西?”
蒲瑾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