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族现存总人数五十八,十年前比这要多一倍。冷巡记得所有离开他们的族人,有的死于任务,有的死于反抗,更多的是老弱病残,被肢解了泡在罐子里,贴上标签,变成单纯的有机材料。
作为族长,经历这些,真的不如死了。
冷巡抬起手,凝视白皓修留在他身上的血迹,将它们在雪中蹭掉。
这件事他做的不后悔,冷巡告诉自己,这世界吃人的,狭缝中的存在两边不沾,只怕更加难容吧?
潇康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亲手斩断自己唯一的血脉。什么前尘后世都是空话,这辈子的耻辱、过错、愧欠、懊丧,应该全都能随白皓修的死亡,一笔勾销……
本该如此。
冷巡的指甲不断抠着手心,好像没有知觉,都挖出伤口来了。但他克制不住自己,一次次回想那致命的刀锋,堪堪从他心脏偏过,只斩断他手臂,仍是钻心的痛。
像阴魂不散的鬼怪。
冷巡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抬头望了望那个押他过来的游军副将,是个身量其高的女人,名叫施落笛,是潇康的副官。
——她怎么还不走?
“怎么?”施落笛歪歪头,“后悔了?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冷巡知道所有觉醒风之耳的族人全都能听见,所谓“雪王”,从今天起彻底变成讽刺。
施落笛又笑着说:“这皖州的风都往你们耳边吹去,你搞的那些小动作,都督的确不能尽知。但那又怎样?”
冷巡黯黯地说:“我能盘算什么?我杀了该杀的人。若不是白皓修出现在乐园,潇将军也没什么借口来开罪我们。”
施落笛笑容更大,“你太搞笑了。”
肆无忌惮地打量他几眼,扬长而去。
……
好几天,冷巡如老僧入定,动都不动一下的。这段时间游军们所交谈的大多都是对他“大义灭亲”的嘲讽,而那些涉及外界变故的,敏感的词汇,他们训练有素,根本不提。
不过冷巡至少,还是摸清了族人们如何分布。这些看守们的人数、班次,以及每个人大致的灵压水平,他心里都有了谱。